时近年关,又想起在家乡过年时,五邑人称之为炒米饼的爆米花饼。
炒米饼是故乡过年特有的食品,是用爆米花混和黄糖制成的一种饼块,香脆甜美,味道可口,是家乡招待新年里前来造访的客人们必备的食品,又是乡亲们向亲友拜年的礼物。
制炒米饼,首先要爆米花。每年的农历11月,就有专门从事打爆米花的外乡人挑着一台简易的机器,在村子里吆喝起来:打通米咯!(五邑人把打爆米花称为“打通米”)随后在村子的塘基上,或村里的空地上,架起打爆米花的机器。这种打爆米花的机器,是一个呈深黑色葫芦形的铁筒,旁边还有一个简单的风箱和火灶。打通米的师傅架起机器,拉起风箱,红红的炭火或者木柴火就旺旺地燃起来。不一会儿,就有邻家大嫂从家里端出大米或者玉米之类的五谷杂粮,走来打爆米花。价格是约定俗成,一块钱打一次爆米花。师傅把米装进爆米花机里,摇炉,拉箱,大约5分钟后,师傅就习惯性旳发声警告:“放炮咯”!于是,随着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一股蒸汽带着热浪升腾起来。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米花的甜香。白花花的爆米花从葫芦口喷涌出来,粒粒色彩鲜艳且松脆可口,散发出浓浓的香味。围观的小孩,立马跳跃着围拢过来,口馋地望着师傅那魔术般的表演,等待自家大人前来打爆米花,以解那撩人的口馋。随着空气中淡淡地弥漫着爆米花香味,左邻右里照呼打爆米花的声音,就把宁静的村庄弄得喧嚣起来。
母亲一般都是在一些人家打了几篓爆米花之后,才从家里拿出米来。每当一炉爆米花出炉,母亲就抓些爆米花给周围观看的小孩,我的那一份自然也不例外。然后,她就把爆米花放进铁罐子里密封起来,准备制作成香脆可口的炒米饼。
制作炒米饼的工艺比较复杂,其原料除了爆米花,还有黄糖或者白砂糖。首先是熬糖,把黄糖放进铁锅,大火加热溶化,煎熬到能用筷子挑起糖后,把爆米花放进锅里,与煎熬好的糖一起混合。这时候,火候至关重要,火势弱了爆米花无法粘黐,火势猛了爆米花会烧焦。那时候,母亲叫我烧火,她边搅和着爆米花,边指挥着我烧火。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往灶膛里送进禾秆草,生怕烧焦了爆米花。
爆米花搅拌均匀后,捞起来放在簸箕上,把它压得平整密实,然后再切开一块块。切炒米饼也非易事。刀工是制作炒米饼的关键所在,用力稍轻,那爆米花和糖浆压紧的混合大饼块,难于切成薄薄的方块,往往切开的饼块又粘合在一起;用力稍重,容易切坏了装爆米花的簸箕。故此,年关时制炒米饼,是乡人考验做媳妇的“入得厨房”的一项手艺。也有的媳妇手艺不精,只好请熟练精巧的妇人来帮手制作。记忆中,母亲常常被人请去制炒米饼,说她制作的炒米饼味美可口。
炒米饼制好后,用密封的铁罐装好,不让它受潮,留着腊月廿三拜灶君,或者过年时招待客人,或者去村时做拜年的物品。在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,炒米饼是难得的食品,小孩平时很少吃,家里储存起来,都是用来招待亲戚朋友。母亲知道我们爱吃炒米饼,每当打爆米花的师傅来了,就打多一些爆米花,制作多一些炒米饼,留着做春耕农忙时解饥的食品。那个年代,粮食紧张,农民们冒着寒风冷雨,犁田、耙地、拔秧、插秧,又冻又饥,能吃上一块炒米饼,确实是难得的享受。
炒米饼在我的记忆里,既有过年的期盼,也有孩童的欣喜。它记载着故乡人过年的习俗,也反映人们对甜蜜生活的向往。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,不知怎的,我似乎感觉嘴里含着炒米饼,那甜甜的香味,又勾起我对故乡深深的眷恋。